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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授收入比小學老師差,誰想在台灣教書?
遠見雜誌 / 作者:范榮靖、柯曉翔 2011年7月號 資深教授頻頻被香港、大陸、新加坡挖角,名校學成的優秀人才又跳過台灣, 逕赴外國任教,台灣高教師資斷層危機已迫在眉睫。 台灣高教危機不只是多少位資深教授被挖,更是年輕教授也被挖、新人又不進來,恐怕將來師資出現斷層,」政治大學財管系所特聘教授周行一、亞洲大學副校長劉育東均憂心忡忡地指出。 從2006年台大國企系教授巫和懋、政大金融系教授霍德明、台大經濟系教授朱家祥三人同時被北京大學挖角,正式宣告兩岸高教競合時代來臨。 之後,類似新聞屢見不鮮。2007年,前政大財管系主任劉玉珍留職停薪,前往北大講學,2年後正式辭掉政大教職,專任北大光華管理學院金融系教授;同時,她的先生,政大會計系教授李怡宗也到北大光華管理學院會計系任教。 前政治大學新聞系教授汪琪、傳播學院院長羅文輝,也先後任教香港浸會大學、香港中文大學。 更令人擔心的,正當資深教授頻頻被香港、大陸挖角之際,新血也後繼無力。 一方面,40歲以下,在台任教的優秀新生代已被鎖定為挖角對象。現年39歲,元智大學國際企業系助理教授陳弘信,在台灣教書6年期間,因為具有藥學、工程、管理背景,浙江大學頻頻接觸,終於在去年決定前往任教。 名校博士學成不回台任教 另一方面,30歲上下,不少剛從歐美名校拿到博士學位的台灣人,畢業後連台灣也沒回,就直接前往大陸或香港、新加坡任教。 2009年1月3日至5日,美國經濟學年會召開期間。畢業於成功大學工管系的蔡立耑,即將取得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經濟博士學位,便在會場與廈門大學面試,不到一星期,1月11日被通知錄取。 但台灣的聘僱作業時間就十分冗長,幾個月後,政治大學經濟系才決定錄取蔡立耑,但時間已晚,他早已決定前往廈大任教。「這真的很可惜,」蔡立耑的老師、政治大學經濟系教授林祖嘉惋惜地說,蔡立耑是個很優秀的人才,政大晚了一步。 去年,從小在台灣長大的邵梅儀,在取得哈佛大學東亞研究所博士學位後,履歷表更是只投大陸、香港、韓國,唯獨台灣沒投;她同時錄取上海交通大學、香港教育學院、以及韓國西江大學,最終選擇上海交大。 蔡立耑、邵梅儀不是個案。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現有5位台籍師資,除了劉玉珍、李怡宗之外,其餘3位全是台灣人,博士畢業後,就直接過去任教,跳過台灣。 被挖角師資從社科擴大到理工 到底已有多少位在台任教的老師離開台灣? 去年初,政治大學校長吳思華曾對外表示,近年來學界知道被挖角的約有35人,又以社會科學門為大宗,共有26人,其餘工程7人、自然科學2人。 如今,過了一年半,情形完全沒有好轉,而且還更惡化。根據《遠見》本次針對台灣頂尖大學、教學卓越大學所作的最新調查,人數至少超過50人。而且過去以社會科學為出走大宗,現在已延伸到工程與其他相關領域。 尤其,大陸現正積極發展太陽能、LED等高科技產業,理工掛帥的大學,近兩年更是被大量挖角。 中央研究院同樣受創慘重。今年5月,中研院長翁啟惠在立院接受質詢時透露,過去5年,已有61位中研院研究員辭職,一半是被挖走的。 「年輕研究員的問題比較難解,」翁啟惠比較,資深研究員還能以特聘增加福利,但新生代研究員,幾乎很難額外獎勵,要留才更沒有手段。 台灣高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?為何人才不斷流失,卻又無法再吸引人才進來? 僵化、齊頭式平等使人才外流 許多有志之士紛紛提出的分析包括,台灣最大的問題出在,制度僵化、沒有彈性、齊頭式平等。 首先,台灣的教授薪水比照公務員職等,只要公務員沒調薪,就很難調整,已弱居亞洲四小龍之末。目前,教授薪水每月約10萬新台幣,約是香港的1/3、新加坡1/3,以及韓國的65%。 和大陸相比,雖然台灣贏過大陸的每月6000至1萬元人民幣(約新台幣2.7萬至4.5萬元),「但大陸彈性很大,按學校、學院、個人績效而有不同,」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二研究所所長陳信宏分析。 「大陸學校像企業一樣,喊價找人,很有彈性,不像台灣制度過了頭,」蔡立耑感觸很深地說。 以廈門大學王亞南經濟學院為例,取得歐美博士學歷的助理教授底薪,每年至少30萬人民幣以上(約新台幣135萬元),另外加上研究計畫與房屋津貼、以及各式各樣的論文津貼,有時還比底薪高。 台灣教授薪資遠遠低於大陸 反觀台灣,助理教授每月底薪約新台幣6萬多元,年薪13.5個月約80多萬元,研究津貼則視每人狀況而定,整體薪資早已遠遠低於大陸。 新竹清華大學為此嘗盡苦頭。「我們爭取新進教授,籌碼很少,」校長陳力俊坦言,現在清華競爭的對象已是全球大學,包括美國、香港、新加坡、當然大陸也是。更吃驚的是,台灣的大學教授薪水,甚至還比小學教師少。 今年6月8日,中研院才剛發表的《研教與公務分軌體制改革建議書》計算,台灣學者通常35歲升等教授,到60歲退休,25年工作總收入加上一次性退休金,約3569萬元;但小學老師從24歲開始賺錢,同樣60歲退休,加上退休金等,總收入4633萬元,比大學教授高出1064萬元。 「政府,不應將教育人員視為公務員,應讓教授的薪資待遇跟隨市場浮動,」中研院院士、現任行政院政務委員朱敬一建議,「公教分離制度,必須是第一步。」 不同工卻同酬 劣幣逐良幣 事實上,僵固的薪資,衍生出不同工但同酬,進而劣幣驅逐良幣的嚴重問題。在美國,教授薪資不僅看個人績效而定,通常巿場需求強烈的科系,例如商學院、工學院薪資,就會比文學院來的高。 但在台灣,不管哪個學門,教授薪水全都一樣,也沒有淘汰機制。只要升上副教授,不管之後研究做得多差、教學多差,也不會被淘汰。 甚至,有些更是萬年助理教授。由於法律不溯及既往原則,許多較早進入大學任教的助理教授,因為當時沒有升等副教授的期限,因此不用發表論文,也可以安穩待到退休為止。 「這些人卻又占住教師名額,使得學校無法多聘新的教師,而學校也無法可管,只能等他們退休,或同儕壓力,」一位國立大學校長無奈地說。 相較之下,研究、教學都做的很好的教授,薪水卻無法增加多少。「人在做,天在看,只能憑著一股榮譽感鼓勵自己,」一位國立大學商學院特聘教授苦笑地說。 偏偏,教育部相關法令又綁手綁腳。以產學合作為例,學校教師研發新的技術,授權移轉給外面的公司,最多只能取得10%股權。 學術界猶如另個公務員體系 「台灣學術界變成公務員體系,你賣命、擺爛,都是一樣,完全把你綁在學術圈,」一位來自台灣,在大陸大學任教的年輕教授不客氣批評。 「台灣應該產學鬆綁,讓教授更有彈性,」成功大學校長黃煌煇建議,台灣可以效法美國,讓教授開公司,把研究成果轉化過去,也同時創造學生創業和就業的機會,而且只要配套措施做好,盈餘還可回饋學校。 對於這些問題,教育部並非不知。從去年8月起,教育部實施彈性薪資制度,試圖解套。各個大學可以給予教學、研究、服務表現優秀教師較高薪資,幅度無上限,也可藉此聘任新進優秀師資。 立意雖好,但執行至今,效果有待加強。「新人還是難以出頭,」翁啟惠觀察,在重研究、輕教學的氛圍下,彈性薪資專案在審查時,還是用論文發表、拿到多少計畫來看,對於資深教授較為有利。 |
台灣覓才不積極 動作慢
制度難以革新之外,台灣的大學通常也不積極主動出擊尋找新人,多是被動等待他人投遞履歷表。 以蔡立耑為例,2009年1月,美國經濟學年會召開期間,台灣只有中研院及清華大學前去召募新的教授,其餘學校全都沒有派人。 相較廈門大學1月11日就確定錄取蔡立耑,台灣的大學多是遲至3、4月才審查,甚至拖到5月份。 「台灣動作慢,選擇性就差很多,」蔡立耑坦言,剛畢業的博士生不見得不想回到台灣,但當海外大學第一份工作來了,條件又不錯,很難拒絕。 此消彼長。正當台灣高教問題還沒解決之際,香港、大陸、韓國、新加坡動作頻頻。尤其,大陸快速發展,儼然已成為全球人才的吸金庫。 赴大陸任教 成長空間大 「薪資、福利,只是基本配備,重要的是未來發展,」浙江大學陳弘信分析,台灣環境相對成熟,但大陸正在全力衝刺,成長空間很大。 陳弘信到浙大後,因為他是台北醫學大學藥學學士,又具有英國華威克大學工程碩士、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商學博士,在這所綜合大學,如魚得水。 他分析,浙江大學是浙江省唯一一所九八五工程大學,資源豐富,而他現在正和浙大附屬醫院、當地企業合作,日子忙碌程度遠超過在元智大學時期,但卻很充實。 大陸經濟快速發展,對於相關學者需求殷切。 現年37歲,上海交通大學法學院講師(等同台灣助理教授)李俊明,就因專研經濟法與稅法,深受重用。他畢業於台灣政治大學法律系、東華大學大陸研究所。2001年,為了更加深入鑽研大陸法律,就讀北京大學法學博士班。 2005年,他從北大畢業後,面臨抉擇。回到台灣,他的博士學歷不被認可,早在預料中;但留在大陸,他的專業深受青睞。 後來,上海優越的地理位置、優秀的學生、以及發展前景看好的上海交大法學院,深深吸引著他。因此,他選擇留在上海繼續未完成的路。 大陸學生的認真程度,也讓來到大陸任教的台籍教授,深受感動。 「老師,教難一點,」蔡立耑印象深刻地說,教學需要互動,不是只有單方面授課,而陸生相對積極,想盡辦法吸收知識,很多大學部學生都修了雙學位,期末考考到11科,學期中更穿插托福、GRE、GMAT考試。 大陸磁吸效應將持續發酵 中國大陸磁吸效應,已是一股不可逆的趨勢。即使大陸高教仍在發展,制度不盡完美,仍是不改許多年輕教授的決心。 過去,大陸高教挖的都是社會科學領域學者。台灣高等教育評鑑中心董事長劉維琪則分析,因為不用設備,加上大陸這方面也比較弱,少挖理工領域教授。 但是今年,中國大陸啟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,已經將新能源、新材料、節能減排、生物科技、新能源汽車、高端裝備製造、新一代信息技術等七大新興產業列入重點項目,將來勢必發生大量挖角理工教授的情形。 「在競爭新人師資方面,理工比較嚴重,」新竹清華陳力俊透露,其實這方面師資全球都搶著要,只是大陸因為剛起飛、需求高,因此挖角最積極。香港也動作頻頻。2012年起香港的大學學制將從3年改為4年,需要增聘1000位教授,因此頻在全球挖角教授,台灣也受牽連。 借鏡星、港 台灣高教仍有機會 台灣真的沒機會了嗎?不盡然,事在人為。 香港科技大學創校才20年,但成績突出,因為從一開始就仿效美國的大學制度,把大學當成一個企業經營,優賞劣罰,才有今天成績。 同時,香港的大學教授薪資也徹底改變。從1988年到1998年,為了留住人才,公務人員每年調薪,大學教授的薪資也跟著加薪,並根據科系、個人表現,逐步調整,平均每人增加2.7倍。 2003年7月起,教授薪資更和公務員脫勾,使得大學資金的運用空間更大,更能吸引人才。 同樣地,新加坡國立大學成立近20年,成績突飛猛進,也是仿效美國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制度,採取績效評估,表現好的老師,得到的獎賞就多。 台灣高教未來能否吸引人才前來?或者10年後師資出現大斷層?這個嚴重侵蝕台灣高教競爭力的問題,已是刻不容緩的重要議題! |